文／但唐謨
《戀之罪》，再次讓人見識到日本導演園子溫的「變態」。變態有很多類型，有時候變態會變成一種在黑暗中發著幽光的美感。這部「變態電影」的開場是個有點像黑色電影的謀殺現場，低廉昏暗的澀谷賓館區，發現了一具女性屍體，但卻是分在兩個不同的人偶上面，屍體被殘忍地分割，屍塊上還有蟲子在爬。看片的當時，我正在吃一份三明治午餐，即使看過很多恐怖片，仍然被這場景嚇到無法再下嚥。
於是，一個女性警察開始調查這件殘忍的謀殺；另一邊則在回敘另外兩個女性的生命史，三個女性交會扣合在一起。故事的主角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名作家之妻，過著一種可怕的婚姻生活，她會每天算準時間，幫老公開門回家，把拖鞋放在準確的角度，讓老公一踏就可以穿上，晚上時間兩個人面對面看書，但是，他們的婚姻生活沒有性。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下，她進入了色情春宮的的行業，也就是說，她要販賣自己的的肉體……。
這個故事好像有點像《青樓怨婦》中嘲諷中產階級的虛偽；女主角在「賣春」的過程中，漸漸開始發現自己，開始看到了自己的美，從無趣的婚姻中找到了自我；但是這部片並不是談女性覺醒，她並沒有離開丈夫，遠走高飛；反而掉進了一個暴力黑暗的世界，她遇到了第二女主角，一個晚上當妓女的大學教授，又被帶進了一個更加殘酷的女性異境當中。這部片整個都圍繞著「性」在發揮，雖然本質是黑暗的，視覺上卻鮮豔繽紛，例如把粉紅色的漆潑灑在身上，一場彷彿強暴的性愛，變得又殘忍又漂亮。導演園子溫也在這部片中，賦予女性一種讓人困惑的力量，從某些點來看，這部片似乎有一點「厭女人」的傾向，彷彿得到性自主權的「女人的性」是危險的，致命的，沒有愛存在的，是可以當作物品或商品販賣的；甚至是一種挫敗和迷失（片中引用了卡夫卡《城堡》的典故），是要受到懲罰的；但是從另外一方面看，又彷彿是在講女性在男性控制之下做困獸之鬥的悲劇歷程。導演用了許多文學引述和語言的哲思，把這部片中的「性」變得很有文學性，也從這種帶著的文學性、暴裂性、女性的性愛中，挖掘出一種女性的生命力（或毀滅性）。
看這部片有一個地方會讓影迷突然驚到，就是片中出現了馬勒的第五號交響曲第四樂章，就是《魂斷威尼斯》中老作家在海灘上看著美少年然後掛掉時候的音樂。這部片的片名也很有趣：《戀之罪》，漂亮的字體，彷彿一個美麗的反諷。我們經常看到有人會把人內心不可告人的性慾，用「黑暗面」這個字來形容，這點我一直很不以為然，因為性就性，干黑暗什麼事；可是，《戀之罪》卻真的從性的角度出發，大肆發揮人心的底層非常毀滅的黑暗之地，具有洗滌淨化的功能。最後要提兩位偉大的女演員：富堅真和神樂坂惠，她們在這部片中的演出，讓自己的性靈融入黑暗當中，想必一定吃了不少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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