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需要性 

但這個最底層也是最基本的需求卻是最不被尊重的 

        作家陳克華十年前曾經看過《人人手中線:愛滋被單的故事》這部片,當時他感慨的留下眼淚,現在的他談起這部片,依舊感觸很深,甚至一度哽咽,無法言語。他的青春歲月可以說是跟著愛滋一起成長的。朋友得病,失聯,去世,就像是公式一樣,罹患愛滋的朋友一個一個離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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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一些同志平權、同志電影或是同志藝文活動大致好像進行的還不錯,但是一旦跟愛滋扯上關係,「票房」就會明顯的下滑。愛滋議題在台灣是非常隱諱的,有非常高比例的病患家屬,不敢承認自己的親人或朋友患有愛滋,連病友自己本身都不敢承認自己:不是說手上的卡波西肉瘤是被蟲咬的,就是從此人間消失、從此失聯。愛滋感染者權益促進會秘書長林宜慧表示,若我們做個調查問「你身邊有感染愛滋的朋友嗎?」,大約90%以上的台灣民眾都不會舉手,無論下面是大場次或小場次,幾十人或幾千人都一樣,大家都覺得這件事可怕得不得了。

 

        早期罹患愛滋就等同於死亡,我們回過頭去看那時候的狀況,在有限制的時空環境底下,無論就科學、社會文化因素、或者人際疏離等各方面來說,有些人是被迫犧牲的。很慶幸1997年之後台灣引進三合一雞尾酒療法,也有具有療效的藥可以服用,讓現在的愛滋病友可以活很久,而且不是苟延殘喘的。搭捷運時也許坐在你旁邊的人就患有愛滋,只是你看不出來,而他同樣也可以是你的同事,你的同學。

 

         2010年就是台灣愛滋25周年,經過了那麼漫長的歲月之後,現在愛滋團體、朋友走出來,希望被社會、被大眾接納,但還是無法得到真正平等的眼光及態度,大家還是對愛滋病患有抹滅不掉的刻板印象:病人、危險、同志得的病,因此他們在社會中通常是孤單的、人際疏離的。甚至政府曾在愛滋宣導時,使用「生者難堪,死者難看」這樣恫嚇的字眼來作為標語;NBA球星魔術強森來台宣導愛滋病時,衛生署稱他為「境外感染者」而拒絕他的訪台。種種的事件以及政府所表現出來的態度都代表了整個台灣社會在面對愛滋的一個具體的反應,也代表了這30、40年以來,科學進步了,文化進步了,但大眾對於愛滋的態度並沒有太大的改變,像一灘死水不會動,這是很可怕的。林宜慧對於這樣的現象,很替愛滋病友感到不捨。

       大家因為不了解和刻板印象而害怕愛滋,陳克華也以醫生的身分表示,跟B型肝炎比較起來,愛滋病的感染率不及它的萬分之ㄧ。B肝患者的一滴血裡面有上億個B肝病毒,而愛滋病患者的一滴血裡可能數十個病毒都不到。而且愛滋病的傳染途徑跟B型肝炎是一模一樣的,但是對於B型肝炎,大家不會覺得是天譴。馬斯洛理論把人類基本的五大需求分成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實現需求五類,依次由較低層次到較高層次。「吃不飽還談什麼自我實現?」我們都會肚子餓,我們都需要性,但社會卻不敢承認、不敢正視甚至用輕蔑、鄙視的態度來看待跟性有關聯的事物,這使得最底層也是最基本的需求是最不被尊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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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克華醫生/作家十年前曾經看過《人人手中線:愛滋被單的故事》這部紀錄片,當時他激動地留下眼淚,沒有辦法看完;現在的他談起這部片,依舊感觸很深,甚至一度哽咽,無法言語。陳克華:「有誰有過身邊的朋友一個一個得愛滋病死掉的經歷,我有。有誰親手做過一張愛滋被單嗎?我有。」他大約在民國73年左右開始接觸同志圈,那也正好是愛滋病正發興盛的時候,他的青春歲月可以說是跟著愛滋一起成長的。「那時候開始有耳聞某個誰得了愛滋,而這個人必然就是消失,跟朋友、家人失去聯絡,之後過了幾個月,甚至一兩年,得到的消息就是他已經走了。」朋友得病,失聯,去世,就像是公式一樣,罹患愛滋的朋友一個一個離開他。

 

        當愛滋在舊金山街頭、社區開始蔓延的時候,美國政府因為這個疾病首先發生於同志社群,所以根本不願意去正視這個它,而美國政府的忽視引起了全球性的風暴:愛滋快速地擴大。然而陳克華醫生表示,1997年到哈佛醫學院時發現愛滋在美國這個社會已經變成全民的運動,許多社會組織、機構、醫學院紛紛站出來舉辦、推廣愛滋相關活動,他們鼓勵愛滋病友、他們為愛滋募款,就如同電影中大家看到的《愛滋被單的故事》中的情節。陳克華認為,美國相對於台灣來說,是用一種健康的態度來面對、關懷愛滋,不會把愛滋跟同性戀、濫交劃上必然的等號,或做什麼不當的聯想,它就是一個每個人都有可能得到的病。美國社會的集體回應是偏向正面的,是用一種包容、一種懷念的姿態去敦促政府或是科學界去做他們該做的事以因應疾病。但2000年當他回到台灣,看到的情形與美國截然不同,愛滋病友是被排擠、孤立的。

 

         陳克華談到,2002年台灣有則新聞,報導一位愛滋奶奶被家人遺棄。華人是一個敬老的文化,家有一老如有一寶,但這樣子的老人因為得愛滋竟會被孩子拋棄在路上。他因此寫了一篇文章《愛滋爺爺和愛滋奶奶的啟示》,文章刊出之後,出乎意料的得到很多迴響。有人寄很多禮物給他,附了一張短信,上面只寫著:「我的弟弟是愛滋病患」;也有一個七十幾歲的男子打電話來,並要求登門拜訪,在被詢問原因時表示因為他的兒子是愛滋病患。社會上有這麼多的愛滋病患和他們的親友承受了那麼多壓力,他們是孤單的,沒有辦法跟任何人傾訴。

 

        陳克華也分享了他曾經經歷過的愛滋故事:權促會的一個醫生,在年度的體檢當中發現自己是HIV帶原者,醫院用盡各種方式隔離,不讓他看病,最後他失去他的工作。整個故事是《費城》的翻版;他的一個病人,被診斷出為愛滋帶原者,被家裡掃地出門,因為眼睛逐漸看不到、大腦受損而被送至療養院,至始至終沒有人來看過他,家人完全地屏棄他;在陳克華醫生曾經工作的教學醫院裡,曾耳聞某些醫生不願意替HIV的帶原者開刀。這些事情深刻呈現出台灣的社會是怎麼回應愛滋議題的。

 

        當台灣第一個愛滋病患出現的時候,當時醫院的醫生、護士每個人都包的跟太空人一樣,去把病人接到病房裏面。直到現在我們對愛滋已經有很多了解,我們知道愛滋的傳染途徑:1.危險性行為 2.血液傳染 3.母體垂直感染。相信很多人都回答得出來,但是大家還是不敢喝愛滋病患喝過的水,可見知識和態度之間還是有很大的落差。台灣的保守讓知識層次的東西無法在態度的領域發生作用。

 

        陳克華表示,台灣有個組織集合了一筆錢,打算資助罹患愛滋的青少年(20歲以下),因為他們很可能不敢跟家人伸手要錢去治療,而就這樣讓病情擴大。因此這個組織以獎學金的方式替這些青少年開立帳戶,把錢匯到他們的戶頭去。如此他們可以拿這筆錢去看病並定期接受輔導。但很感慨的是,像這樣的一個團體卻被社區排斥。當被詢問是否需要找更多媒體、朋友宣傳以讓更多資源可以進來時,他們說不要,因為只要他們地點曝光就沒有地方可以住了。從20年前「生者難堪,死者難看」到現在,這樣的慈善團體還是沒有容身之處,陳克華深感心酸無奈。

 

       「都是因為你們,所以才有這種病」人因為憤怒、害怕,因為無法接受,在這樣集體的社會氛圍之下,同志社群被抓出來成為代罪羔羊。林宜慧強調,愛滋議題愛滋照映出的其實是人本身,顯示出人們怎麼看待死亡這件事情,如果你沒辦法去面對生命中的死亡,你親密的人的死亡、你自己的死亡,那你就不可能有能力去面對愛滋。人在面對自己無能為力的事情的時候,會有情緒產生,然而在得知事實、情緒宣洩後,終究還是要面對,面對之後才有可能接受。愛滋是這個社會必須一同面對的問題,社會上的每個人需要從了解和參與中去正視愛滋議題,才有可能讓愛滋病友在各個層面得到真正平等的對待,不然社會的「病情」還是會與日俱增。

《人人手中線:愛滋被單的故事》電影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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