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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李幼鸚鵡鵪鶉

2009年6月我就已經把要寫給《破報》的《電影中的同志》(The Celluloid Closet)完成,居然是從蔣為文先生文章的卓見(藍綠兩營或許政治立場迥異,擁護繁體字、反對簡體字卻有志一同)發想,扯到我討厭的文化霸權與單一思維(孔子與儒家以及好萊塢主流電影的霸權),延伸到我跟這部電影的對話。我對歐洲(尤其是法國、英國、義大利……)電影更感興趣,這個題材如果落到我的手裡,一定會在法國樓杭馬萊(Laurent Malet)主演的《邀請旅程》(Invitation au voyage)與英國路柏特艾維瑞特(Rupert Everett)主演的《他鄉異國》(Another Country,又譯《同窗之愛》)大作文章,更要談談大島渚導演的《俘虜》與篠田正浩導演的《少年時代》,甚至扯出雷奈的《天意》與費里尼的《大路》。

可是啊可是,電影真是致命的毒藥。原先全憑往昔觀影記憶寫成;寫完後,有機會再看一遍《電影中的同志》,滋生出另外一堆想法,寧可白忙一場,棄而不用。這就是這部電影、甚至所有電影的魔力了,每看一次都可能有新發現,或是刺激出一些新想法。甚至讓我不惜重寫一篇!

Rob Epstein與Jeffrey Friedman導演的《電影中的同志》開場不久,集錦了很多電影裡的同性戀情或是同志風貌的片段,有亮麗的,有黯淡的,有肯定的,也有被醜化的或是丑角化(諧趣化)的。本片的特色在此定調,各種美貌、各種對待方式都要探討。我要提醒的是,大多限於美國出品的主流電影,本片並不強調哪一部才是影史最早的同志電影,倒很聰明、睿智。對同志題材著墨較多的,或許篇幅比重較大,卻未必尊重、肯定這個族群。對同志情慾有所神往、有所謳歌的,可能在片中只是驚鴻一瞥或聊備一格,算不得旨在舖陳、探討同志故事。何況,觸及「解讀」,又是另一番層次。譬如我用費里尼電影《大路》「你是男是女是同性戀是異性戀,並非『絕對』,而是『相對』的,經由『比較』的」;或是,我用雷奈電影《天意》「你是男是女是同生戀是異性戀,不在於你『本身』,而是取決於『別人』的觀點與『看法』。」如此這般,哪一部才是最早的同志電影更難有定論。《電影中的同志》可貴的是,展現了1895年愛迪生實驗影片(Edison Experimental Film)的一個片段,但是:左邊是個朝右的大喇叭(揚聲器),中央有一男演奏小提琴,右邊兩男相擁共舞。男男共舞或許是再單純不過的舞蹈示範,也可能是一百多年前電影剛誕生,女性不願被拍攝孤男寡女摟摟抱抱跳舞模樣。巧妙處是,當然也可以是在偷渡男男愛戀!

《電影中的同志》訪問了一些作家、導演、編劇、演員、電影史家、電影理論家。同性戀在好萊塢主流電影中有一大段漫長歲月被視為禁忌,「電影檢查」就是把關的機器,也是創作自由與發表自由的劊子手,更是對同志族群的公然歧視與迫害。電影中如果觸及同性情慾或是同志身影,十之八九是醜化、抹黑。被本片邀來發言的學者專家,有人認為在那段歲月裡,電影對同志的負面形象總比同志議題完全不曝光好些。現今你我聽這番話不免沉痛淒楚,意思是「寧可被當成罪人、病人、壞人,也不要被當成死人、不存在的人」。

我幼年非常不喜歡希區考克導演的《蝴蝶夢》(Rebecca),看到女僕(Judith Anderson飾演的女管家)處心積慮想要把女主人(瓊芳登飾演)推到谷底、逼上絕路,以便取而代之,我非常惱恨。別人都恨這位管家,我卻怨怒希區考克鄙夷勞工階層、踐踏女僕,忙著去讓有錢男女搞大團圓,氣得我討厭希區考克討厭了很多年。就像看柏格曼電影《處女之泉》,那夥惡人裡的男童到了受害女孩的家裡(被天譴?或是良心發現)嘔吐剛喝不久的牛奶,我也不悅。幼年身處民不聊生的白色恐怖歲月,我家那個軍方眷村對於宋美齡用牛奶洗澡潤膚養顏眾所周知,大家都吃不飽,她居然這樣糟蹋牛奶去洗屁股讓我深惡痛絕,當然也抱怨柏格曼浪費牛奶,就算不知台灣,起碼應該想想衣索匹亞餓到皮包骨的兒童啊!一些年後,我看電影才比較顧及多面向……

Robert Anderson舞台劇改編的電影《茶與同情》(Tea and Sympathy, 1956)中,男主角是被認為娘娘腔的少男,也被懷疑有男同性戀傾向。有位straight男同學要矯正走路有點「娘」的男主角,男主角拜託對方示範教導,但見那傢伙走第一回還好,走第二回竟然不自在起來,比「娘」更「娘」、比gay更gay。是因為「被看」?或是straight也有不自覺的sissy面向與gay面向?發人深省。

《電影中的同志》以往在金馬影展放映過,現今由台灣製片家黃茂昌買下院線片發行權。兩造的主人都邀我為片中太多的人名、片名校訂出往昔台灣上映時的譯名。我發現譯者Ms. Hitchcock的對白中譯在所有的人名、片名方面都拿捏得體,而且認真考證過,輪不到我來插嘴、修改。在此,我想跟她,也跟觀眾對話、溝通。

1954年出品的《Johnny Guitar》(史德林海登與瓊克勞馥主演的兩部片)以往中視、華視播映時,都不曉得早先電影院的譯名,只好各自編造一個,譬如《荒漠怪客》。我翻查舊報紙電影廣告,早就知道有個非常出色的譯名:《琴俠恩仇記》!兼顧片名的「吉他」、主題歌以及西部片的槍戰多種特色。《The Boys in the Band》一般誤譯為《樂隊男孩》、《Sunday Bloody Sunday》錯譯成《血腥的星期天》,很多年前李道明就指出錯得離譜,他跟我都一直沿用景翔忠實、正確的譯名,前者是《(同性戀)圈子裡的男孩》,後者是《他媽的星期天》(Bloody在英國英文的意涵相當於美國的Damned)。取材D.H.勞倫斯小說的女同志題材的《The Fox》,以往院線片誤譯為《女狐》是誤導,海報設計中,一個男人像狐狸般夾在兩個女人間(阻礙女同志),根本就是「男狐」,所以我支持Ms. Hitchcock譯成《狐》。另外,主演過《神女生涯原是夢》(Walk on the Wild Side)的法國女星卡波辛(Capucine)與主演過《Victim》的英國男星狄鮑嘉(Dirk Bogarde),在銀幕下是男同志、女同志,勇氣令人敬佩。伊蓮娜派克主演的《Caged》,譯名是《鐵窗紅淚》。奧黛麗赫本、伊麗莎白泰勒等超級巨星,史丹利‧庫柏力克、威廉‧惠勒、比利懷德等一流導演,都有影片被《電影中的同志》選進來研究探討。

【與你同在:勞勃‧伊普斯汀經典同志紀錄影展】
期間:9月18日~10月2日
地點:台北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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