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電影,或許才是紀念電影大師最務實的方法。
世人都很熱情,也都很健忘,尤其是熱情來得快,去得也快,熱情前腳才走,健忘就隨後跟上了!
去年此時,柏格曼與安東尼奧尼相繼辭世,今年此時,還會重看大師舊作,還會紀念大師的人明顯少了。但是這個世界上,至少還有兩個地方的人持續記得安東尼奧尼(Michelangelo Antonioni),而且用他們的方式來紀念這位電影大師。
首先是亞美尼亞共和國的電影人,這個位於歐亞邊境的山區小國在七月十三日於首都埃里溫(Yerevan)舉行了第五屆金梨影展(Golden Apricot),放映了一百六十多部電影。這個國家人口只有三百萬,卻也孕育不少優秀的電影人,旅居加拿大的名導演艾騰.伊格言(Atom Egoyan)就是其中之一,今年的影展上, 他們先以簡單的默哀儀式追悼去年七月辭世的安東尼奧尼,再邀請到名導演溫德斯(Wim Wenders),上台頒發獎座給安東尼奧尼,由他的遺孀安莉卡(Enrica Antonioni)代表接受。
溫德斯是安東尼奧尼最後長片《在雲端上的情與欲(Beyond the Clouds)》的合作夥伴,亞美尼亞人能夠請到他來頒獎給安東尼奧尼,又有遺孀受獎,既貼切又得體,也算是電影後輩對先行者的深情致敬了。
另外則是位於美國華盛頓特區的美國國家畫廊(the National Gallery of Art)從七月十十九日起舉行的「安東尼奧尼:義大利寶藏(Michelangelo Antonioni: The Italian Treasures)」回顧展活動,而且是早期作品回顧,從1947年的紀錄片《波河的人們(Gente del Po )》、1952年的《失敗者(I vinti (The Vanquished))》、1953年《不帶茶花的女子(La Signora senza camelie)》到1964年的《紅色沙漠(Deserto rosso)》共九部長短作品,比較吸引我關切的不是這些經典,而是另外映演的紀錄片《安東尼奧尼(Michelangelo Antonioni)》,那是義大利影人路卡.魏當(Luca Verdone)在1980年代替義大利電視台製作的紀錄片,魏當甚至還親自出席了影片映演會,向觀眾解說拍片過程,以及他所認識的安東尼奧尼。
魏當透露他最想從安東尼奧尼的人格特質來剖析為什麼作品中有這麼多與1960年代人生議題有關的論述,尤其是安東尼奧尼早期曾經追隨羅塞里尼(Roberto Rossellini)和維斯康堤(Luchino Visconti)等新寫實主義的大師,為他們寫作劇本,但是風格卻突變,直接從寫實主義進入到強調疏離、被動的曖昧人生情境之中,更試圖大量運用看似無意義的空鏡頭,讓許多影迷備感困惑,只可惜安東尼奧尼在1985年中風後,就不能再言語,僅有的一些訪問片段中,安東尼奧尼曾經簡短地回答過:「我最懂中產階級的世界。」但是魏當卻能從他的第一部紀錄片《波河的人們》中挖掘出藏在他血液中的詩情元素,後來的詩意氾濫澎湃,或許正是他最真實的性情寫照。
至於開放式的電影結尾,則是現代主義的另一種慣用模式,不提供標準答案,允許各式解讀,也是安東尼奧尼愛用的手法,每回只要有人試圖提供解答,他都會含蓄地回答說:「我不知道後來怎麼了,也許是,也許不是。」答案連創作者都不知道了,觀眾或許更自由了,也或許就更迷糊了,這也是追尋標準答案的凡夫俗子一聽到安東尼奧尼的名字就害怕的原因之一了。
這部紀錄片中,安東尼奧尼還曾經說過:「沈默可以解說許多事件,影像有自己的能量,可以自我發聲。」電影拍完之後,創作者還要滔滔不絕解釋半天,的確是很尷尬也很無趣的事,畢卡索與達利不必解釋自己的畫作,安東尼奧尼的沈默與簡略,也是發自內心的一點吶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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